“小辰安,起来换药了。”船舱门外响起了林丹青的喊声,接着脚步传来,一身布衣的林丹青推门而入。
此时李辰安躺在床上,看着天花板独自出神。这已经是他来到船上的第五天了,直到目前他从没有出过船舱门。每天躺在床上养伤思考人生。平时也只有林丹青陪伴左右,住在楼船二层的郭承每天会过来转一趟看看伤口愈合情况,陪着李辰安聊聊天。三人的关系也因此熟稔起来。
“好的,谢谢林大哥。”李辰安说着慢慢起身,褪下了左肩的纱布,原本深可见骨的箭伤此时已长出新肉。
林丹青看了看伤口,然后从药箱里取出药膏涂抹了起来。一边抹着一边说道:“小辰安,说实话我是真的佩服你,小小年纪经历这些,还身中箭伤。竟然一点不怕,不哭不闹的。”
李辰安听完低下了头,心中叹了口气悠悠说道:“林大哥,我很怕的!可是我现在父母家人都不在身边,哭闹又能解决什么呢?其实我……我很想家。”李辰安说到这里不禁回忆起了穿越前的生活,虽然在现代社会压力很大,但是最起码不需要为生命而担忧。
林丹青听完李辰安的话一愣,以为李辰安是想父母了,想回鹤城老家。便后悔起了刚才失言。
“小辰安,没关系的你父母吉人天相不会有事,等到了长安,郭兄带着你回鹤城送你回家。”林丹青说着上完了药,取来新纱布为李辰安绑好。“你不要总是闷在船舱里,船外风景极佳,我带你去外边看看吧。”
李辰安这几天一直待在床帮包厢内,心里确实有出去看看的打算。此时听完林丹青的建议,便点头答应了下来。接着在林丹青的帮助下穿好衣衫,一起走出了船舱。
此时楼船已行至淮南,甲板上三三两两站着几名旅人,凭栏观望两岸沿途风光。李辰安两人来到船边,看着两岸丘陵隆起连绵不绝,成片的密林在淮河周边点缀,非常的壮观。
“小辰安这么漂亮的风景,没见过吧?”林丹青看着两岸风光笑着问向李辰安。
“天地蕴万物,造化钟神秀,淮南风光确实没见过。”
“哈哈,你才四岁,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啦,这一路上多欣赏欣赏吧。”林丹青说完看了一眼倚着栏杆的李辰安,献宝似的说道:“这山水美景易逝,此时不入画更待何时。”说完便跑回船舱去取笔墨要将这风景画下来。
李辰安这几天一直和林丹青相处,知道他痴迷于水墨丹青。而这两天林丹青因为要照顾李辰安所以一直没有作画,此时两人一起欣赏淮南风景,一时技痒。同时也是想在李辰安面前炫耀一番他的墨宝。
没过多久,林丹青就已经摆好了书案,展开宣纸,提笔勾勒了起来。郭承也听到动静出了船舱门凑过来欣赏。而李辰安对于书画一窍不通,只因林丹青是他的救命恩人,不捧场不好,所以也走到了书案旁看林丹青挥毫泼墨。
不过不得不说,林丹青对于书画一道研究颇深,短短的时间内,就将淮南沿岸的风光跃然纸上,画中两岸烟柳飞花,斜阳西照,远山连绵,炊烟袅袅,一片春天里的景色。所画两岸中央用留白绘成了淮水,加上几笔点睛,勾勒成了滔滔不绝的江河。
“林兄画的极好!这是把整片淮南春景想象着画了出来。佩服佩服!”郭承虽然是江湖世家子弟,但是家教中对于这琴棋书画也有涉猎,此时看出了林丹青所画的不凡,开口称赞。
“惭愧惭愧,不才只是看这淮南风光秀丽,可惜咱们是夏天来的此地。所以便联想到了此处春日飞花的美景,随手之作难登大雅之堂。”林丹青也是第一次受到别人如此夸赞,受宠若惊,连忙自谦起来。
李辰安看着林丹青的画也是心生佩服,不得不说画的确实漂亮且有意境,虽然李辰安不会书画但是他懂得欣赏,正想开口称赞两句。就在这时船舱出口处响起了鼓掌声。
只见三道人影一边鼓掌一边从船舱过道里缓缓走出,来人正是张博言和他一胖一瘦两名狗腿。
“林大才子,又在此挥毫泼墨了?”瘦猴书生讥讽的说着,然后凑头看了过来,当看到林丹青所画后,脸色一暗“每天只会沉浸奇淫巧技,废了废了。”
林丹青一看此三人过来,便开始收起了笔墨。一边收拾一边对郭承和李辰安说:“走吧,画完了,外边风大。”
郭承眉头一皱,看了张博言三人一眼,问道:“林兄,可有什么难处?”很明显他是想帮林丹青出头。
“没事,没事。今天画也画完了,咱们回房。”林丹青说着就准备拿起东西走开。
李辰安此时也发现了林丹青的窘迫,便看向从船舱内走出来的三人,只见带头的张博言一身华服,在他身侧两人也是衣装不凡,一看就是非富即贵,与一身布衣还打着补丁的林丹青差距非常大。
“丹青兄,多日不见又有佳作了?”张博言笑着走到了林丹青的对面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画。然后看着林丹青身旁的郭承问道“不知这位壮士是?”
“张博言,这是我的朋友郭承郭兄。旁边这位是那日落水的李辰安李小友。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。”林丹青说着便要收拾东西,忽然张博言伸出手按在了画上。
“丹青兄,这么好的墨宝,不容在下欣赏欣赏?”张博言说着便看起了桌上的画作,然后摇了摇头看向林丹青笑道:“当初夫子选我们几个游学,我就一直想不通,你诗词歌赋经义通典都不会,为什么夫子会选你呢?”
林丹青低下了头。之前自己一个人被他们嘲笑已经习惯也没什么。可是此刻身旁站着两位刚结识的朋友,便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庸才。于是抬头瞪着张博言反驳道:
“张博言,夫子说我作画亦可成材,你为何对我出言讥讽?”
“哦?诗画皆可寄情,你有画无诗,岂不是贻笑大方啦。”张博言一针见血,因为此世文人喜欢作画留诗,诗画相承。而林丹青只会作画却深受夫子的宠爱,这也是为何众人将林丹青排挤在外的原因。
林丹青瞬间满面通红低下了头,自己确实不会做诗,所以也没有底气反击什么了。张博言见此准备继续嘲讽。
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张博言的话:“这位张公子,要知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,彼之所长,己之所短。林大哥书画之道如此厉害,张公子为何不比比书画呢?”
“你这小鬼懂个什么?”站在张博言身后的瘦猴书生连忙开口救场。因为林丹青的书画在众同窗里确实无人能及。
“我只知道林大哥的画,只要坚持必可证道。而你们……尔曹身与名俱灭,不废江河万古流。”李辰安此言一出,整个甲板寂静无声,张博言三人听完即吃惊于这童子出口成章,又因这一句羞辱而恼怒的看着李辰安,
此时一旁的林丹青已是目瞪口呆。站在林丹青身边的郭承第一次听有人用诗骂人,还能骂的如此有气势,面露惊喜,问道“辰安,这句断章是?”
“我老家一个叫苏东坡写的,我是引用,不要慌。”
“哦。”郭承误以为李辰安的老家是鹤城,而鹤城距离自家开封府极近,却从未听过此人,料想应该是李辰安为了藏拙杜撰出来的人物。
“哼,黄口小儿说的头头是道,懂得什么诗词歌赋?他这不题诗的画作换到任何一个夫子面前恐怕也是不入流!”站在张博言身旁的胖书生又开始了嘲讽。
旁边的瘦猴书生连忙附和道:“十分美景,入诗才能寄情!你这一张宣纸,只可画出形画不出意的。”
“谁说没有诗?”李辰安大声的打断了他们的话,接着看向了张博言“林大哥只是不想题诗罢了,你们却一再相逼!他若作出诗来,你们以后休要再让他作诗。”
“可以,若是做不出来呢?”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博言此时开口看向了李辰安。
“你想怎样?”李辰安丝毫不让看向了张博言。
“我只要他,离开此船,放弃游学!”张博言看着李辰安一字一字的说道。
“我只一心书画,诗词便不必了……”林丹青连忙收拾起了东西准备回船舱。
“答应你了!半柱香的时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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