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忖了三日,钱掌司决定今日早朝一定要将这件事情上奏天听;否则若按国书上记载囫囵瞒过,日后陛下向会同馆问起这对儿神鸟,该如何是好。
决定归决定,要如何上奏就考验官员的智商和水平了。这时钱掌司的智商就显露了出来,他对自己能否看出神鸟的五彩流金羽毛丝毫未提,只说这对儿神鸟水米不进,再加上左一个万死、右一个万死,光是这副可怜相,就让人不忍心多加为难。
东明帝此时倒并不关心这对儿神鸟是否进食,只听说神鸟有如此本事,顿时好奇心起,一摆手示意钱掌司退下,道:&ldo;把神鸟呈上来!&rdo;
钱大人官位并不高,若不是职责涉及到对外往来,差一点就没有资格入朝听政,在朝中没有政敌真的是一件好事。这诸多原因加起来,让大家都忘了去追问:钱大人是否能看见神鸟的五彩流金长尾和羽翼?‐‐他置身事外的目的达到了。
两个侍卫小心翼翼地抬着金丝笼,放在大殿中央,打开笼门,这对儿公鸡一样的神鸟被放了出来。满朝文武瞬时间都睁大了眼睛,端详着;任这对儿&ldo;神鸟&rdo;在东明国早朝的奉天殿上,神气地踱着步。
一向精明神武的东明帝,素来被称颂为&ldo;上马能战,下马能治&rdo;。他定睛细看了好一会儿,看不出任何端倪来,他开始觉得自己被骗了;东明帝毕竟是泱泱大国的执政帝王,若是被外寇所欺,他着实不甘心。
于是,东明帝问饱览群书的孙丞相,说道:&ldo;丞相,你可看得出这神鸟有何不同?&rdo;
孙丞相暗叹自己今日运气不好。他实在不愿意做第一个说真话的人,但是皇上问话又不能不答。
这时就可以看出:越是有学问的人,迂腐起来越有一套。孙丞相赌定了,他若是说能看见神鸟的五彩流金羽毛,满朝文武怕是没有几个人敢说看不见;可他若是说看不见,首先便给自己定下了&ldo;欺君叛国&rdo;之名。
思量之下,孙丞相缓缓地开口,道:&ldo;回禀皇上!臣见这对鸟儿体态婀娜,两翼羽毛五彩斑斓,尾羽奇长且颜色似金;可想而知,其振翅飞翔时必定橘光万里、四海呈祥。正所谓&lso;非梧树不栖,非竹食不遑&rso;,如今这对鸟儿水米不进,想来是刚到异国他乡,水土不服之故。&rdo;
东明帝听孙丞相说得若有其事,惟恐自己看走了眼,又问:&ldo;众位爱卿,都有何看法?&rdo;
&ldo;回禀皇上,臣附议。&rdo;孙丞相一派的党羽,已经开始表示支持。
&ldo;臣也附议!&rdo;
&ldo;臣附议!&rdo;他们一个接一个地,都急于表明自己是&ldo;忠君爱国&rdo;之臣。
……
到最后,满朝文武,似乎都在表示着自己对东明帝国的&ldo;忠诚&rdo;。在他们之中有据典修书的学士、有抗灾救民的功臣、还有三代为官的栋梁……怕是连他们自己都衡量不出,这份忠诚,到底有几分真实。
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尚未开口。
东明帝继续追问,道:&ldo;丁将军,你可看得出这对儿神鸟有何不同?&rdo;
丁将军执掌三军已有八年。自从上一任护国将军离开后,东明帝对这位丁兴将军十分倚重。
丁将军本是习武之人。虽然这么多年在朝中耳濡目染,讲话谨慎了许多;但是若想让他说出违心的话,是万万不能的。
&ldo;回禀皇上,臣忠于我朝之心日月可鉴!臣,万死!实在是看不出这对儿神鸟奇在何处,请皇上降罪!&rdo;
还未等东明帝发话,朝堂中的官员们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。有两个刚刚附议孙丞相的文官,首先上奏:&ldo;皇上!丁将军手掌军机大事、承担的是国家安危,如今竟看不出这对儿神鸟的五彩流金羽毛,臣请罢免其二品左都尉之职。&rdo;
&ldo;臣附议!&rdo;
顷刻间,早朝议事的话题,从那对儿神鸟的身上,成功地转移到了丁将军的身上。
这时心中最不安的就是钱掌司。他的本意是要上奏神鸟之事,没想到被这帮文官抓住了话柄,牵累丁将军下水。他站在朝位中,轻轻地擦着冷汗。
&ldo;臣也请罢免丁将军,神鸟足以明辨其不忠之心!&rdo;又有一位&ldo;忠君爱国&rdo;之臣,嫌事态不够紧张,&ldo;冒死&rdo;进言。
&ldo;臣也附议!&rdo;
……
堂下的官员们,参奏之辞越演越烈,恨不得直接给丁将军扣上&ldo;欺君叛国&rdo;的罪名,处以极刑。
&ldo;吁‐‐!吁‐‐!&rdo;
原本七嘴八舌的众人,听见这两句勒马声后,皆惊。
朝堂之上,何人敢如此放肆?
先不说几千年来早朝之上,是否有人敢如此张狂;至少本朝以来,史无先例。
众人循声望去。那放肆张狂的人,大大地打了个哈欠‐‐不是别人,正是皇长子朱沐峰。
朱沐峰已经站在一旁观望了很久:
自从那两只&ldo;神鸟&rdo;被侍卫从笼子中放出来满殿溜达时,朱沐峰就看出来了,那不过是两只普通的公鸡。事实上,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出真相;只不过,唯有朱沐峰敢在内心承认他自己看到的真相‐‐他没有天子的光环,没有臣子的压力,也不涉党羽之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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