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时彦是这样想的,并且也是这样做的。
在余下的日子里,他将自己的想法一一付诸于实践。
直到第二年,他终于见到宛沅的那一刻。
她不像梦里的那般消瘦,身材已经略略圆润了些,但还是显得很纤细,像一棵刚刚抽条不久的杨柳树。
她站在旧宅的榕树下,手里拎着一个礼品盒,怀里抱着一只幼小的布偶猫。
宛沅神色有些僵硬,但还是尽力地向他扯出微笑来:“沈时彦,你好。我是新搬来的邻居。”
她的表情很不自然,脸上的笑容连挂都挂不住,很快就恢复成一派冷漠严肃。
沈时彦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,耐心地等待着她的下文。
猫咪却仿佛有些不耐,它伸出爪子想要扑过去,替自己的主人赶跑面前的陌生人,但却被宛沅先一步摁住了。
宛沅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面前的场面,自从车祸出院以后,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和除了父母以外的人交往。
她不记得自己遭受过什么,但总归是不好的事情,不然她也不会到现在也没有朋友。
不过,小女孩交不到朋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:她怕生,怕陌生人。正因此,她养了一只猫打消心中的孤寂。
宛沅支支吾吾了好一会,心想干脆把礼盒塞到他怀里算了,反正自己也只不过是来和领居打个招呼而已。
她正欲趁他不注意偷偷溜走,却冷不丁被沈时彦扣住了手腕。
“你的名字?”
这句话语调上扬,明显是个疑问句,但对宛沅而言却像是谴她快速离开的命令语气。
她挣脱他的桎梏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“宛沅,我叫宛沅。”
她的声音飘散在阳光下的婆娑树影里。
待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,沈时彦才缓缓地收回那只刚刚握着她手腕的右手。
兀自在心里念了无数遍这个名字。
宛沅……宛沅……宛沅……
原来梦里的女孩,有一个如此动听的名字,足以让他念念不忘。
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,她的任何细节都被放大成闪光点,成为任何珍贵的物品都无法取代的东西。
——于沈时彦而言,就是如此。
故事说到这里,就开始了我们熟悉的青梅竹马日久生情的套路。
外表温和内心却深情而偏执的少年,总是会偷偷地翻过围墙,潜入少女的房间,陪伴在她身边,或者坐在她的身侧与她共读一本名著,或者守在她床前为她讲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。
即使宛沅最开始有多么抗拒和陌生人亲近,也不由得被沈时彦坚持不懈的毅力打动。
后来,宛沅也会时不时地回应他,和他讲述自己学到的心理学知识,她对这一方面表现出极高的热情和天赋,每次看到沈时彦认真聆听的神情时,宛沅内心都极其地满足。
再后来,宛沅甚至将自己心爱的布偶猫送给了沈时彦,他把那只猫养得很好,最后带到了主神空间,不过,这也是后话了。
他们慢悠悠地共同打发着闲暇时光,沈时彦将崭新的钢琴搬到榕树底下,男孩子发育得晚,那时他还不是很高,只能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才能够到琴键。
他挺直脊梁,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,那时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宛沅独特的情感,只不过仅仅表现为一种孩子气的霸占。
他将他的心情都寄托在那首名为《致爱丽丝》的钢琴曲里,琴音丰沛而饱满,曲调柔和却隐约跌宕起伏,透露出他并不平静的心境。
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自己,难免会紧张。
而坐在他身边的少女却轻轻地哼起了一首童谣。
那声音空灵而优美,就像清晨弥漫着雾气的深山,又像大雪纷飞时向南跋涉的归雁。
少女只给他唱过一次,他却为她唱了三年。
在她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,在他每一个都梦见她的时刻。
他如同一只夜莺,恨不得日夜不歇,用自己最优美动人的歌喉将他对她隐晦却浓烈的情感唱给她听。
一次又接着一次,他披着略显宽大的睡衣,平常苍白如纸的清俊面容浮现出一丝红晕来,压抑着疯狂跳动的心脏,低低地歌吟着古老的童谣,尾音沙哑,却格外惑人。
可等到她不再失眠的那天,她却把他给忘记了。
那是宛沅刚刚称为心理咨询师的那一年,也是沈时彦去世的第十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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