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仔细地整理过头发,打开房门,一阵冷风扑面而来,让她忍不住打个寒噤,一串喷嚏跟着不受节制地打出去。她机警地看看,幸亏四周无人,要不然刚才这几个喷嚏,就够让人笑的了。不知道为什么,芮雪特别不喜欢喷嚏这种极端的形式,总觉得有损淑女形象。
她缩缩脖子,出了房门。雪已经停了,天却依旧阴沉得厉害。风不大,但吹在脸上,就象刀割一样。
她问过小柳儿,知道老夫人的上房在东北角,于是顺廊厦经中门往北,再往东去。才过中门,突如其来的一阵风,就让她几乎没了继续往前走的勇气。于是她背过身,踱进廊檐下,静等这阵风过。
&ldo;再睡会嘛,这才什么时候呀。&rdo;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的声音,从房间内飘出。声音甜美而腻,撩人心脾。芮雪听在耳朵里,禁不住心跳加快。如果是男人听到,更不知如何自持。
&ldo;不早了。还要去老夫人那里请安,我得带三太太去。&rdo;原来是自己的丈夫,甘少爷。这么说来,这个女人应该是二太太了?芮雪突然有些愤愤然,既然少爷有这样的姨太太,干吗还要再娶自己呢?既然娶了自己,偏又把自己晾在那里,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。只要一想起一夜空房,芮雪的气就不打一处来。也难怪,这实在太让人难堪了嘛!
&ldo;三太太,三太太!你就知道三太太!真是人家说的,男人都这样,喜新厌旧。光听新人笑,谁知旧人哭。人家三妻四妾也就罢了,你说你甘之如怎么也喜欢这一套?&rdo;二太太唠唠叨叨地数落,带着微微的哭腔。
&ldo;我怎么就不能喜欢?你说清楚,人家能三妻四妾,我为什么就不行?&rdo;原来少爷叫甘之如,只听他的声音也高了,好像被戳到痛处一样。
&ldo;嗤!还用我说吗?又不是不知道你那点本事!没得让我说给人家听不成?&rdo;二太太倒象伶牙俐齿,得理不饶人。芮雪想以后倒要好好结纳一番,毕竟她比自己居先。
少爷没有再出声,不知道是不耐烦还是被拿住了短处,总之,房间里再也没有动静。芮雪怕被人看见,所以顾不上北风如刀,毅然转身往前走。一行走,一行想,不知道少爷缺少什么本事,被二太太讽刺。
&ldo;活该!我也不用你费心,还是自己去比较好。&rdo;芮雪痛快地想。把自己晾在一边去讨好二太太,但一般的也没讨了好去,还不是被二太太奚落一顿?芮雪觉得,自己这个想法实在不厚道。
来到老夫人门前,芮雪本担心她还未起床,踌躇着要不要敲门。新媳妇难做啊,何况自己本就是小妾的身份,一切都要看人家的眼色行事。如果婆婆性格好的话,自己还少受些罪。可要是赶上一个千刁万难的婆婆,那这日子,可就难熬了。
象现在,自己要是起晚了,一定会遭婆婆的白眼,怨自己进门第一天居然睡懒觉。可要是起早了,一样讨不了好去,婆婆会说连觉都不让她睡。新媳妇难做,正就是因为对婆家人的生活习惯和秉性不了解,所以很多事情只能按照自己的感觉去做。
正逡巡不进,门忽然&ldo;吱扭&rdo;一声开了,一个年轻的女孩从里面走出来。看到她站在门外,微感诧异,但随即招呼:&ldo;三太太来了?&rdo;然后她对着屋里喊:&ldo;老夫人,三太太请安来了。&rdo;
&ldo;让她进来。&rdo;老夫人的声音冷冰冰的,听在耳朵里格外难受。
芮雪向女孩笑笑,推门进去。老夫人穿戴整齐,端然正座,眼睛却没有睁开。芮雪突然看到她,禁不住大吃一惊。
在她想象中,老夫人纵然不是老态龙钟,也应该是徐娘半老,可再也想不到的是,老夫人容貌端庄秀美,脸上没有一点皱纹,皮肤白皙而水灵,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!芮雪虽然涉世不深,对于人的年龄却也有自己的判断,以老夫人的模样,顶多二十八九岁,要说是二十三四岁也有人相信!
天哪!少爷纵然不到二十岁,也一定相差无几,可他的母亲却只有二十七八岁,谁能相信?一瞬间,芮雪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,以至于愣在当地,连请安都忘了。幸亏那年轻的丫头在身后咳嗽了一声,提醒了她。她赶紧收摄心神,也不敢看老夫人,自己盈盈下拜,口称&ldo;婆婆金安&rdo;。
&ldo;起来吧。&rdo;老夫人的声音没有任何表情,听在耳朵里依然无比难受。芮雪顾不上这些,站起来,上身略略前倾,低眉敛目,静听问话。
&ldo;你是叫芮雪吧?&rdo;老夫人眼睛望着门外积雪,毫无表情地问她。
&ldo;是。&rdo;芮雪很谨慎的应对。
&ldo;哼!你本该一年之前就到甘府来的吧?&rdo;老夫人鼻子里&ldo;哼&rdo;了一声。
&ldo;是的,婆婆。因为我的亲娘走了,家里没有兄弟,我得为她守孝一年。&rdo;
&ldo;好个孝女!官府给你旌表文书了?&rdo;老夫人语带讽刺。
&ldo;我不是为了什么文书,是为了自己这颗心。人生孝为首,婆婆,您说对吗?&rdo;芮雪觉得,尽管有冒犯婆婆的嫌疑,也顾不得那么多,必须声明自己的立场,同时也给这一年的时间能有个交代。芮雪隐隐然觉得,婆婆拿这件事做文章,意在立威,自己抗声相辩,只怕会惹恼她。但她的性格如此,最怕被人误解或者讽刺。同时,她确实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什么错,所以不肯退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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