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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（第1页）

一丈青站在岔路口犹豫着，右边小路上过来了一个人，是大厨房的廖婆子。

廖婆子不是家里的下人，是前些天因为人手不够从村里请来的帮工，银钱十天一结。活轻松，银钱又足，在农闲的时候，能就近找到这么一处活，算是个好差使。如果干得好，得主子赏识，长年累月的干下去，比在地里刨食好多了。

廖婆子一见到前面的一丈青，赶紧快走几步，谄媚地笑着，问：&ldo;青婶，您在这站着做什么呢？日头晒呢。&rdo;

廖婆子四十多岁多，饱经风霜的脸使她看上去格外显老，瞧着和一丈青就不是一辈的人。不过，因为一丈青荣升为后院管事婆子，大家不论年纪，都尊称她一声&ldo;青婶&rdo;，年纪小的丫头则喊她&ldo;青婶婶&rdo;。

多了&ldo;婶婶&rdo;两字，好像没有血缘关系的人，也能在无形中形成一种纽带似的。那些心有所求、善拍马奉迎的人更是把这两个字叫得能滴出蜜来。

一丈青笑了笑，道：&ldo;刚去村里转了转。我们毕竟是刚来的，总得跟邻居打声招呼，不说走多近，混个脸熟总得要吧？&rdo;

廖婆子满脸堆笑：&ldo;是，是，还是您老人家有见识。要是换了我这样的，哪里敢就这么出去见人，更别说找人搭话了，也就是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人行事不同。&rdo;

一丈青见她说话没头没脑的，不耐烦听，转身就要走，廖婆子喊住她：&ldo;青婶，我从小就在这村里长大，后来又嫁了本村一个男人。我对这里可熟了，不知……有没有地方能帮上您？&rdo;

一丈青回头看着她：&ldo;你是这村里的人？哦，对了，是了，有好几个是从周围请来的帮工。来，来，我有话和你说。&rdo;

一丈青领着她到了自己的房间，倒了碗粗茶给她，道：&ldo;我房里只有这个，别嫌弃，润润喉。&rdo;

&ldo;哪里，哪里。这已经很好了，比我们的白水强太多倍了。&rdo;廖婆子捧着茶杯喝了一口，满口赞叹。

一丈青笑了起来：&ldo;你还别看不起白水，有一段时间我们六娘天天喝白水呢！她说喝这个更养人。&rdo;

&ldo;哟哟，&rdo;廖婆子啧啧道，&ldo;这么好喝的茶不喝，倒稀罕上白水了？真是怪事。&rdo;

一丈青从柜子里取了盒点心，打开放在桌子上，请她尝一尝，道：&ldo;我去村里是想打听个事。你知道这里有谁家姑娘是缠了脚然后又放脚的吗？&rdo;

&ldo;有！&rdo;廖婆子认真想了想，点点头，无比确定，&ldo;不过不是我们村，是邻村。邻村的村长，有一个闺女，从小就缠脚，听说是因为她说了一门好亲事，将来要嫁到城里当少奶奶的。后来，男方家出了意外，亲事做罢，村长重新给她谈了本村一门亲事，倒也般配，就是……您知道，除了千金小姐们，谁缠小脚呢？别说地里的活了，光是家里的活就够人忙的。那姑娘后来就放了脚……&rdo;

一丈青认真地听着，不时点点头。

廖婆子见她听得认真，越讲越有劲，把她知道的那一点竹筒倒豆子似的三两下全倒出来：&ldo;拿烫烫的热水泡脚，再用力将骨节揉开，忍住疼，忍得住的，把脚趾头扳回原位；忍不住的，干脆重新裹起来……&rdo;

一丈青打断她的话，问：&ldo;这姑娘是几岁放脚的？&rdo;

廖婆子在心里算了算：&ldo;十岁放脚的吧？刚裹上没两年。&rdo;

一丈青顿时没了再问的心思，六娘都多大了，能和没长开的姑娘比？她站起身，将点心盒子塞到廖婆子手里，把她送出了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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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二十二章

廖婆子临走还依依不舍，她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和管事妈妈亲近的机会，简直恨不得拉着一丈青能说上一年。

一丈青站在门口，又向她道了谢，直言道：&ldo;我还得去见六娘呢，先不和你聊了。&rdo;

廖婆子这才捧着点心，笑着走了。

一丈青到了院子里，只见院门口有一个新买的九岁丫头喜儿在玩耍，见了她就甜甜地喊：&ldo;青婶婶。&rdo;

一丈青摸摸她的头：&ldo;乖乖玩吧，别跑太远，若有人来，就大声喊。&rdo;

西门庆本是个商人，半路出家用钱买了个官做，买的到底是买的，不论是家族还是下人都比不上正经的豪门贵族。除了府里看守大门的时刻有人在，哪怕是吴月娘屋里也没有丫头专门在门口站岗，更别提这庄子上了。

下人们都是散养的，有事做的就赶紧去做，没事做的要么做做针线，要么凑一起闲话。好在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，也没觉得多没规矩。

一丈青走到上房门口，并不进门，先朝里轻声喊：&ldo;绣春？&rdo;

绣春正在做针线，听见喊，放下手里的活，走出来道：&ldo;青婶来了，进来吧，六娘在里面泡脚呢！&rdo;

&ldo;我来给六娘回话。&rdo;一丈青边说边往里走。

&ldo;来昭家的回来了？&rdo;李瓶儿听见她俩的说话声，便问道。

&ldo;六娘，我刚才去村子里转了一圈，&rdo;一丈青见了李瓶儿，先给她行了礼，在李瓶儿的指示下，从旁边掇了一条小板凳坐下了，&ldo;村里人挺多的，约有百来家，最富贵的是村长家，红砖绿瓦。村长夫人穿得最体面，其他人一般般。六娘，你不知道，好些人家都是泥房、茅草屋顶。&rdo;

李瓶儿沉默了一下，在这个年代，生产力低下，村民的生活可以想象，哪里能和后世的华西村之类的相比？想到这，她面露不忍，问道：&ldo;村民们吃得可饱？穿得可暖？庄稼还好吧？今年能丰收么？&rdo;

一丈青笑了：&ldo;六娘真是心善！不瞒六娘说，别看咱们这处庄子大，其实买的下人并不多，一是人多了不好管理，容易出乱子；二是开支也大。之前您没搬来时，加上我和我家的，府里一共只来了5个人，其他的帮手全是从村里请的。当然了，看守大门的是从府里带过来的，有卖身契，不然使着也不放心哪！幸好老爷和您来了，买了些下人，人手这才宽裕了许多。&rdo;

李瓶儿好奇地问：&ldo;从村里请帮手？&rdo;

一丈青点头：&ldo;这时节地里没什么活可忙的，他们巴不得有人请呢！包吃，工钱又高，比种地强多了。&rdo;

&ldo;哦。&rdo;李瓶儿点点头，表示懂了，这相当于地主家在忙的时候请的短工。西门庆府里本来就门禁不严，各种庙里的姑子或走街窜巷的花婆子都能进去。

一丈青：&ldo;您说的那件事，我帮您问了，还是厨房的帮工廖婆子告诉我的。像您这个年纪‐‐我并不说您年纪大，六娘容貌正好呢‐‐从小缠脚缠了十几年，现在已经不好再放开了。若是缠的时间不久，放起来倒还容易些。可是，您现在骨头都已经定型了，如果非要放，还得吃一回苦，把压折的脚趾硬生生地再扳回去……&rdo;

李瓶儿：&ldo;你继续说。&rdo;

一丈青脸色为难，犹豫了一下才道：&ldo;要我说，还是别放了吧？小脚多好看哪，时下哪位小姐夫人不缠脚？何必再吃一回苦呢？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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