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日,陆江篱一直在做梦,她梦见父亲母亲,梦见兄长,梦见苏沫,梦见儿时常去的牡丹园。梦见儿时读过的话本,梦见话本里的侠女,独立天地间,清风洒兰雪。
后来嫁给了燕惇,她收起了脾气,学着做一个称职的东宫之主,燕惇脾气很好,他同她聊政治,陆江篱提的意见他会认真思考,然后采纳,他不止一次说过,陆江篱极有政治头脑,只做个女子可惜了。
陆江篱不这么认为,她想,就算是女子又如何,女子也可以做大事,后来燕惇登基,他依旧和陆江篱讨论国事,再后来会直接把奏章给她看,所有人都以为陆相死后,会遭冷落的陆江篱,在燕惇心中依旧有十足的分量。
陆江篱幽幽的叹了口气,她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变了,她嫁予燕惇一开始到底是陌生的,或许带着厌烦,她不耐烦应对后院的莺莺燕燕,可是燕惇确实给足了尊重,他同先帝一般是个极温和的人,朗朗君子,如琢如磨,在陆江篱眼中,燕惇更像一个文人才子,不像个君主。
他曾经看向陆江篱的眼睛里,满是欣赏和惊喜,再到如今他的眼里多了几分陆江篱看不懂的复杂,若不是为了撑起这个国家,她也不想做一个叫皇帝忌惮的皇后,可她的父兄先后为了这个国家赴命,边关有那么多遇西而战的将士,她放不下。
浮生一梦君同我,皆是槐安未醒人。
陆江篱的身子是彻底不大好了,渐渐地连坐都坐不动了,燕元义每天都回来,他总是想着法子让她开怀些,尚且年幼的孩子似乎成了她最后的一丝眷恋。
一声响过一声的雷鸣,残花渐落,孤鸟不至,今日陆江篱的殿宇中来了格外多的人,四个侍女候在身旁,燕元义紧紧抓着她的手,“母后,父皇马上就来了,你不要睡。”
陆江篱躺在床榻上,毫无生气,像一朵濒临凋谢的花,她像从前那样摸了摸燕元义的头,“母后等不来了,以后你要记得自己作为太子的责任,要同你父皇一样做个重情义的君主,但不要做个软弱的君主。”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,她转头看向床帐,“怀德平天下,怀仁得民心。”
“到底还是失约了。”她慢慢闭上了眼睛,喃喃自语,那双手也缓缓地从燕元义的手里滑落。
她年轻时太皇太后曾夸赞她是帝京中最娇艳的牡丹,如今这朵牡丹到底还是枯萎在这红墙之中了。
“空悲浮世云无定。多感流年水不还。”远山之上,一位僧人坐在佛前,望向帝京的。
“师父?”
“无事,若佛也看着这人间,不知是喜多还是悲胜。”那僧人看着面前的金身佛像,佛不会说话,他只是安静地,悲悯地看着来到他眼前的人。
燕惇还是没有赶上,他看见满院痛苦的宫女,安静躺在床榻之上的陆江篱,心头居然涌上了一丝轻松,他用了最盛大的礼制来感念,而那盆差人端走的奇石,重新回到了案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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