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到了之际,村里的村民们将共同耕耘农田,未来三年政府将免除所有赋税负担。依据屯田制度的规定,申三家可耕种的土地上限为三十亩,但这对于他单薄的肩膀而言显然是力有未逮。
然而,父母曾许诺,待到今年秋收后卖出部分粮食,便会筹备聘礼帮他娶妻,有了妻子的帮助,田地的耕种便不再是难题。每当想起这里,十六岁的申三不禁面露羞涩,内心对未知的异性充满了好奇。
申三的家坐落在京州灵渠县的金家村。自他懂事以来,父亲一直是当地望族王家的佃农,每年辛苦所得的粮食,须得交出七成作为租税。
家中还有两位兄长,大的唤作申大,次子称作申二,兄弟俩都在王家牧牛;而申三自十岁起也不得不加入哥哥们的行列,每日辛勤劳作只为换取一个黑面馒头糊口。
申三对这种掺杂了麦糠和少许发霉麦粒蒸出的黑馒头并不喜欢,口感粗糙,难以下咽。然而,家庭条件使然,家中仅剩的三成粮食根本不足以供给一家七口,特别是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。于是,几乎每天申三都处于半饥饿状态,唯有在逢年过节时,父母才会割舍家中仅有的麦子换得些许白面粉,蒸出美味的面饼和馒头供家人享用。
在他的回忆中,这样的家庭团聚吃白面馒头是最宝贵的快乐体验。然而今年的情景与以往截然不同,原来租种王家田地的父亲突然召集三个儿子全部回到家中,全家人齐心协力在村外河畔两岸拓荒开垦新的田地。
按照父亲母亲所说,这是因为晋王殿下新颁的屯田法令规定,凡自行屯田者,所开垦的田地从此归其所有,并可世代传承。不久之后,村里的里正也来到他家,动员他们全家加入新成立的生产合作社。
他清晰记得,父母得知这一消息后欢喜若狂,因为他们新开辟的田地周围邻居也被划入同一个生产队,县里更是调配了耕牛和耕具分发至各个生产队,大大增强了大家的生产积极性。
此刻,他正注视着田间运作的风水牲力灌溉抽水机,忽听得二哥疾步跑来告知:“三弟,京州城里派来了京州的报员,里正让大家伙儿都去村子东头的晒谷场集合。”
“什么是报员?”申三满腹狐疑地问道。
“甭管什么是报员,先回村子去就知道了。”申二拽着申三径直奔向晒谷场。此刻,整个村庄的村民几乎都聚集在那里。场地中央,一位老者手持一份类似公告的卷轴,而深受村民敬重的申家村里正申福,正恭敬地站立在一旁,小心翼翼地陪伴着这位京州来的报员。
眼前之人正是初次下基层的刘一泽,他手捧报纸,向里正申福询问道:“村里的乡亲们都到齐了吗?”
申福回答:“申三也来了,现在人都到齐了。”
刘一泽微微颌首,大陈国不论州县村落,民众皆聚居在一圈土筑墙垣之内,既防范野兽侵袭,也便于集中管理与召集。此刻,他开始讲解:“那么,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何为报员……”
随后,刘一泽详细普及了报纸的概念,这是晋王交付的一项重要任务,旨在推广报纸,并使之成为官方传达权威信息的重要载体。
一番详尽解说之后,村民们大致理解了报纸的作用。刘一泽遂翻开报纸,朗读起上面记载的大陈国近期要闻。这是大陈国发行的第一期报纸,主要内容涵盖了京州最近发生的几件重大事项。
首先提到的是屯田令中明确规定了每人分得的田亩数,以防门阀贵族侵占过多土地。其次,征兵公告鼓励青壮年参军,明确指出参军者除享有基本薪资之外,还可额外获得田亩,并在年底得到官府发放的粮食及肉食补贴。
接下来,报纸介绍了恢复马匹饲养管理制度,鼓励发展畜牧业,以及提倡商业贸易和手工业的发展,旨在改变商贾和工匠长期以来的社会低位。新政规定,外来务工人员在本地工作满三年后,即可取得当地户籍,并享受到封地内的一切便利待遇。
受限于报纸版面,此次公布的政策暂且列举了几项,其余篇幅主要报道了封地内的几桩重大案件,其中包括北陈州事件和原州事件。
“啐,这王家和赵家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!”报纸念毕,一位村民愤慨地啐道。
“对啊,特别是这个王家,居然为了私利,残忍杀害了一家七十二口人,真是天理难容!”另一位村民附和道。
“这些地方豪强本就是一方祸害,我们辛辛苦苦种地,每年收获的七成都要给他们,他们还肆意霸占我们的土地。”村民们回忆起刚才宣读的新政时,无不欢欣鼓舞,然而一提及当地门阀,他们无不怒不可遏,个个咬牙切齿,痛恨之情溢于言表。
刘一泽密切关注着群众们的反馈,心中明白,晚上回去后,他还需把这些具体的民心动态详实地汇报给晋王府。申三也聚精会神地听着,当他听到李门将手刃北陈州两大恶势力,以及京州军成功拿下北陈州刺史的消息时,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,觉得这位晋王殿下确实在为百姓谋福利。
刘一泽进一步强调:“晋王殿下心系黎民,是一位罕见的贤明君主,他推行的各项政策无不体现对百姓福祉的深切关怀。大家应当感恩并支持晋王殿下实施的种种善政。”
刘一泽的任务不仅仅是诵读报纸,更重要的是要塑造晋王和官府在百姓心中的正面形象,建立起民众对晋王和官府的信任。他的言语落下,人群中低声议论纷纷,许多人默默点头赞同,因为他们深知,百姓的心中自有公正,能够辨别是非曲直。
然而,要让百姓真正站到晋王这一边并非易事,由于当地权贵家族势力盘根错节,刘一泽从百姓谈论门阀时流露出的眼神中捕捉到了深深的畏惧。尽管他们在私下对门阀充满怨愤,但现实中仍不得不屈服于门阀的压力之下。
刘一泽细心留意每一位百姓的表情和情绪波动,并在结束后将报纸交给了申福保管。他行程紧凑,稍作休息后又要前往下一个村落。而当刘一泽离开后,尽管百姓们也各自散去,但他们依然在路上热烈讨论着这份新颖的报纸上所带来的震撼新闻。
里正申福目送村民们逐渐散去,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忧虑的神情。他低头审视手中的报纸,声音低沉地道:“此事必须通知员外知晓,这报纸上揭露的事情对王家的声誉打击颇大。”
与此同时,陈华也在深思当前面临的挑战。根据最近从几个县传回的反馈信息,他意识到在判断谁是真正的对手时,忽视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——那些虽非门阀或大族出身,却依附于地方门阀并从中获取优渥生活的村中显赫人物。这些人虽然表面上不属于门阀体系,却在实质上与其保持着紧密的利益关系,并以此获得了丰厚的生活享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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