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话时,世宝已是三杯过去了,韩嬷嬷又上来拦阻。世宝正在个心甜意洽之时,
又兼姐妹们说说笑笑,那里肯不吃只得屈意央告:&ldo;好妈妈,我再吃两杯就不吃了。&rdo;韩嬷嬷道:&ldo;你可仔细今儿老爷在家,提防着问你的书!&rdo;世宝听了此话,便心中大不悦,慢慢的放下酒,垂了头。春花忙说道:&ldo;别扫大家的兴。舅舅若叫,只说姨妈这里留住你。这妈妈,他又该拿我们来醒脾了!&rdo;一面悄悄的推世宝,叫他赌赌气,一面咕哝说:&ldo;别理那老货,咱们只管乐咱们的。&rdo;那韩妈也素知春花的为人,说道:&ldo;王小姐,你别助着他了。你要劝他只怕他还听些。&rdo;春花冷笑道:&ldo;我为什么助着他‐‐我也不犯着劝他。你这妈妈太小心了!往常老太太又给他酒吃,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吃了一口,想来也不妨事。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,不当在这里吃,也未可知。&rdo;韩嬷嬷听了,又是急,又是笑,说道:&ldo;真真这王小姐,说出一句话来,比刀子还利害。&rdo;张敏也忍不住笑着把春花腮上一拧,说道:&ldo;真真的这个丫头一张嘴,叫人恨又不是,喜欢又不是。&rdo;张姨妈一面笑着,又说:&ldo;别怕,别怕,我的儿!来到这里没好的给你吃,别把这点子东西吓的存在心里,倒叫我不安。只管放心吃,有我呢!索性吃了晚饭去。要醉了,就跟着我睡罢。&rdo;因命:&ldo;再烫些酒来。姨妈陪你吃两杯,可就吃饭罢。&rdo;世宝听了,方又鼓起兴来。韩嬷嬷因吩咐小丫头:&ldo;你们在这里小心着,我家去换了衣裳就来。&rdo;悄悄的回张姨妈道:&ldo;姨太太别由他尽着吃了。&rdo;说着便家去了。
这里虽还有两三个老婆子,都是不关痛痒的,见韩妈走了,也都悄悄的自寻方便去了。只剩了两个小丫头,乐得讨世宝的喜欢。幸而张姨妈千哄万哄,只容他吃了几杯,就忙收过了。作了酸梅海带汤,世宝痛喝了几碗,又吃了半碗多小米粳粥;一时张王二人也吃完了饭,又闷闷的喝了几碗茶。张姨妈才放了心。海鸥等几个人,也吃了饭进来伺候。春花因问世宝道:&ldo;你走不走?&rdo;世宝斜倦眼道:&ldo;你要走我和你同走。&rdo;春花听说,遂起身道:&ldo;咱们来了这一日,也该回去了。&rdo;说着,二人便告辞。小丫头忙捧过斗笠来,世宝把头略低一低,叫他戴上。那丫头便将这大红猩毡斗笠一抖,才往世宝头上一合,世宝便说:&ldo;罢了罢了!好蠢东西,你也轻些儿。难道没见别人戴过等我自己戴罢。&rdo;春花站在炕沿上道:&ldo;过来,我给你戴罢。&rdo;世宝忙近前来。春花用手轻轻笼住束发冠儿,将笠沿掖在抹额之上,把那一颗鸡蛋大的红绒冠珠,颤巍巍露于笠外。整理已毕,端详了一会,说道:
&ldo;好了,披上斗篷罢。&rdo;世宝听了,方接了斗篷披上。张姨妈忙道:&ldo;跟你们的妈妈都还没来呢,且略等等儿。&rdo;世宝道:&ldo;我们倒等着他们!有丫头们跟着就是了。&rdo;张姨妈不放心,吩咐两个女人送了他兄妹们去。
他二人道了扰,一径回至杨母房中。杨母尚未用晚饭,知从张姨妈处来,更加喜欢。因见世宝吃了酒,遂叫他自回房中歇着,不许再出来了。又令人好生招呼着。忽想起跟世宝的人来,遂问众人:&ldo;韩奶妈怎么不见?&rdo;众人不敢直说他家去了,
只说:&ldo;才进来了,想是有事,又出去了。&rdo;世宝踉跄着回头道:&ldo;他比老太太还受用呢,问他作什么!没有他只怕我还多活两日儿。&rdo;一面说,一面来至自己卧室。只见笔墨在案。荷露先接出来,笑道:&ldo;好啊,叫我研了墨,早起高兴,只写了两幅对联,扔下笔就走了,哄我等了这一天。快来给我写完了这些墨才算呢!&rdo;世宝方想起早起的事来,因笑道:&ldo;我写的那两幅对联在那里呢?&rdo;荷露笑道:&ldo;这个人可醉了。你头里过那府里去,嘱咐我贴在门上的。我恐怕别人贴坏了,亲自爬高上梯,贴了半天,这会子还冻的手僵着呢!&rdo;世宝笑道:&ldo;我忘了。你手冷,我替你握着。&rdo;便伸手拉着荷露的手,同看门斗上新写的两幅对联。
一时春花来了,世宝笑道:&ldo;好妹妹,你别撒谎,你看这两幅对联那一幅好?&rdo;春花仰头看见是&ldo;上联:数九寒天年关近。下联:天降白面满人间。横批:家家包饺子&rdo;,笑道:&ldo;都好,怎么写的这样好了!明儿也替我写两幅。&rdo;世宝笑道:&ldo;你又哄我了。&rdo;说着又问:&ldo;梅香姐姐呢?&rdo;荷露向里间炕上努嘴儿。世宝看时,见梅香和衣睡着。世宝笑道:&ldo;好啊!这么早就睡了。&rdo;
又问荷露道:&ldo;今儿我那边吃早饭,有一碟野猪肉的包子。我想着你爱吃,和
德禄大奶奶要了,只说我晚上吃,叫人送来的。你可见了没有?&rdo;荷露道:&ldo;快别提了。一送来我就知道是我的。偏才吃了饭,就搁在那里。后来韩奶妈来了看见,说:&lso;世宝未必吃了,拿去给我孙子吃罢。&rso;就叫人送了家去了。&rdo;正说着,廖茜捧上茶来。世宝还让:&ldo;春花妹妹喝茶。&rdo;众人笑道:&ldo;春花姑娘早走了,还让呢。&rdo;世宝吃了半盏,忽又想起早晨的茶来,问廖茜道:&ldo;早起沏了铁观音茶,我说过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,这会子怎么又斟上这个茶来?&rdo;廖茜道:&ldo;我原留着来着,那会子韩奶奶来了,喝了去了。&rdo;世宝听了,将手中茶杯顺手往地下一摔,豁琅一声打了个粉碎,泼了廖茜一裙子。又跳起来问着廖茜道:&ldo;他是你那一门子的&lso;奶奶&rso;,你们这么孝敬他不过是我小时候儿吃过他几日奶罢了,如今惯的比祖宗还大!撵出去大家干净!&rdo;说着立刻便要去回杨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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