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幽凝的闺房内,烛光微弱而摇曳,昏黄的光线将她的身影在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,好似一幅扭曲的画。夜已深沉,万籁俱寂,窗外的世界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幕布所笼罩,偶尔传来几声更夫打更的声音,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,每一声都重重地敲击在她紧绷的神经上。
她躺在床上,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床顶,空洞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挣扎,思绪如同一团杂乱无章的线团,越理越乱。刚一闭眼,那如噩梦般的场景便再次浮现:苏悯贤满身鲜血地倒在战场上,殷红的血在他身下蔓延开来,洇红了干涩的土地。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难以置信,死死地盯着她,仿佛有千言万语,却都化作了无声的质问,为何要背叛。
冷幽凝猛地睁开眼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,仿佛要冲破胸膛。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,顺着鬓角滑落,打湿了枕头,睡衣也被冷汗浸透,紧紧地贴在背上,寒意从肌肤渗入骨髓。
她再也无法忍受这黑暗中如影随形的恐惧与愧疚,慌乱地起身,双手颤抖着点亮烛火。摇曳的烛光下,她脚步虚浮地走到铜镜前,缓缓坐下。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不堪,眼窝深陷,黑眼圈浓重得如同被墨汁涂抹,曾经明亮有神的双眼此刻黯淡无光,全然没了往日的光彩,只剩下无尽的哀伤与悔恨。冷幽凝抚摸着自己的脸,指尖触碰到粗糙干裂的皮肤,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,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冰冷的手背上,溅起小小的水花。
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曾经与苏悯贤相处的点点滴滴。那时,春日的暖阳洒在庭院里,他们一同在繁花似锦的庭院中漫步,苏悯贤会小心翼翼地为她摘下盛开的花朵,动作轻柔地插在她的发间,然后退后一步,眼中满是温柔与爱意,笑着说她比这满园的花朵还要娇艳动人;夏日的夜晚,明月高悬,他们在庭院中对饮,月光如水,洒在他们身上,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花香。他们谈论着诗词歌赋,从李白的豪放洒脱到李清照的婉约细腻,憧憬着未来的生活,计划着战争结束后,寻一处宁静的地方,共度余生。可如今,这些美好的回忆都成了锋利无比的刀刃,一刀又一刀,狠狠地割着她的心,每一次回想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。
冷幽凝起身,脚步踉跄地走到窗边,双手用力推开窗户,刺骨的冷风瞬间灌进屋内,吹乱了她的发丝,也吹得烛火剧烈摇晃。街上空无一人,寂静得有些可怕,只有昏暗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,在风中摇曳不定,仿佛随时都会熄灭。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战争结束后的场景,那片荒芜死寂的战场,尸横遍野,断臂残肢散落一地,鲜血染红了土地,汇聚成一条条暗红色的溪流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,混合着硝烟和腐臭的气息,让人几近窒息。那些死去的士兵,他们也曾是鲜活的生命,有疼爱自己的父母,有相濡以沫的爱人,有天真可爱的孩子,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,有对未来的憧憬,却因为这场战争,永远地闭上了眼睛,只留下亲人们无尽的悲痛。
“我到底做了什么?”冷幽凝喃喃自语,声音沙哑而颤抖,满是痛苦与悔恨,仿佛一只受伤的孤雁在黑暗中发出绝望的哀鸣。她为了所谓的国家使命,背叛了爱情,将自己的感情当作筹码,一步步走向罪恶的深渊,也间接成为了无数人死亡的帮凶。如今,即便获得了奖赏,享受着荣华富贵,可内心却被愧疚填满,如同陷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,找不到一丝慰藉,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曙光。
回到床边,冷幽凝蜷缩在角落里,双手紧紧抱住自己,身体不停地颤抖,试图从这冰冷的世界中寻得一丝温暖。可心中的愧疚如影随形,如同一条无形的绳索,紧紧地勒住她的脖颈,让她在这漫长的黑夜里,独自承受着痛苦的煎熬,不知道这无尽的痛苦何时才能结束,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解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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