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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箴言却有些惆怅道:“家中听闻这事,便打算这几个月叫我成亲,留个后,就怕个万一,我被罚跪了几回的祖宗祠堂,方才打消了他们的念头,贞儿,我等得了你一时,也等得了你几年,可我还能等你一辈子不成?纵然我愿意,可我父母呢?”
他说得太沉重,说得万贞儿什么都不能抗拒,就连口几次张开,也都阖上了。
万贞儿心里闷得慌,她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为她付出了多少,她是无以为报的。
他对她这么好,好得愿意为她违抗父母之命。
她不嫁给他?还应该嫁给谁呢?
她咬咬嘴唇里的肉道:“我晓得了,你等着我,我会出宫的。”
说话间,听见了脚步声,惊得她话都没说完,便将他推出去了。
她是真的生怕有人看见他,进了后宫,若是被人逮住了,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呢,不定双双被人斩首。
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,也不多说,只是往外窜的时候拉着她的手,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纸团。
“贞儿,你站在那里做甚?”画屏的声音。
万贞儿觉得自己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脏平稳了些,才关上窗,慢条斯理道:“我想瞧瞧外面的事儿,屋里闷得慌。你去瞧了?怎么回事?”
画屏虽然聪慧,却未对万贞儿所为起疑,万贞儿向来老实,谁都不会轻易去怀疑一个老实的人。
她只不过冷笑一声道:“你还叫我晚膳时分去瞧瞧青柚,现在不用去了。”
万贞儿想想当时她听见的声音,再加之杜箴言说的话,是觉是出大事了,便不由问道:“青柚没了?”
画屏点头道:“我刚去看的时候,只看见被拖着的人影,没看见人是什么模样,所以,我往她住的厢房去看了一眼,那里面住进去了个新人,回来时,我又瞧了瞧伺候太后这批人,只她不在,想来怕是她没了。”
命如蝼蚁,生来卑贱。
谁都不把她们的命当一回事,包括她们自己。
万贞儿沉默了半晌,方道:“没了,那便没了吧。”
画屏闻言,几欲张口,最后说出口的也不过一句:“贞儿,你真薄情。”
她绣着花的手顿了顿,方才漫不经心道:“画屏,你也别怪我说话俗,像咱们这样的,这宫中多的是,多一个不多,少一个不少的,没必要太计较。”
末了,她又抬头看她,道:“就你我这等人,没了就没了,谁会真会为你我伤心呢,末了,不过是每年忌日,有个人烧纸罢了,也许,没有也说不定。”
这话说得是挖心之语。
她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对,便又笑起来道:“过几日,咱们给她烧纸便是,不必挂怀,宽心就是。”
画屏也是个想得开的主,再者,她何尝不明白这些,于是,便道:“倒是你劝我放宽心了!姐姐我宽心得很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万贞儿连连应声。
说是这么说,画屏心中还是不痛快的,晚膳还没吃,又去里间卧着了。
万贞儿等她走了,才将手心里捏的纸团打开,只见上面写着《上邪》。
上邪,我欲与君相知,长命无绝衰。
山无陵,江水为竭。冬雷震震,夏雨雪。天地合,乃敢与君绝。
这词儿。
万贞儿忍不住想笑,可到底还是哭了声。
她说得敞亮,可心里还是觉得,像青柚这般死了就死了的人,平白有些可怜,每逢忌日、清明,都没人烧纸。
可她呢?难道就不可怜?难道她就有人烧纸么。
她心里酸涩得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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