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乐见着穆川,他的神色从最开始的麻木,慢慢变得悲切,但那双眼睛总是带些一股悔恨自责,让长乐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。
她的嘴唇几度张合,似乎是在挣扎着,在穆川失落地垂下眼时,突然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骨,带着春风一样温柔的轻声道,“你还有我。”
穆川一愣,身体好像又恢复了血液流通。就好像突然有那么一束光照进了阴暗的地狱,而他就是囚禁在那阴暗地狱下的人,终年的暗无天日才换来神明一丝照拂。
“你还有我。”
是真的吗?
他回握住长乐的手,眼底缓缓升出一丝希冀。
那目光小心翼翼又带着微微的急切,长乐心虚地低下头。可是下一刻,她被一双用力的臂膀抱入怀里。
穆川的身上,有些雨水的气息,亦有些一丝血腥味,以及淡淡香草味。
她没有挣扎,顺从地依偎在他的怀里。
长乐明白,穆川很脆弱,至少在这一刻,她可以不拒绝。
灵堂外,风夹杂着雨吹进来,半开的门窗吱呀作响,穆川抱着怀里的女子,像是汲取这世上最后一点温暖。
三日之后,穆景禹的死讯传回金陵。
金殿之上,帝王沉默,台柱下,一排排跪倒的官员。穆国公府更是老泪纵横,心痛不已,勉强扶着柱子,才没有在帝王前失态。
前线发来的丧报,穆景禹率四千铁骑折回许洲,途经沙木岭时遇到伏兵,两队人马拼死相杀,伤亡惨重,而穆景禹在打斗中彻底没了呼吸。
这则丧报震惊朝野,令人叹息。
永康帝命人接回穆景禹遗体,将其追封为护国将军,厚葬皇陵。
而前线战事紧急,一来为了安抚穆国公,二来稳固军心。永康帝在得到消息的第二日,便派高公公亲自去临安传旨。
长乐并不意外,穆川在前线英勇神猛,用兵如神,晋封是迟早的事。
只是这一切似乎开始沿着前世的轨道行驶了,穆景禹战死,穆川晋封,那么未来他是否还会长枪相逼,皇兄是不是还会死在他的手里?
失了一个穆景禹,顶上一个穆川。
带着对杀兄之仇的愤恨,在穆景禹的遗体离开临安后,穆川只休整了三日,便亲率大军攻打惠洲。
这简直是没有给南楚喘息的机会,临上阵之前,长乐在军营给穆川送行。
穆川翻身上了马背,留下卫阎和龙溟贴身看护长乐。
“活着回来。”
穆川戴上头盔,因着长乐一句话,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。
长乐的顾忌,他太清楚。
他转身,这么些日子来,第一次微笑,“会的。”
他要好好活着,给上一世的自己赎罪。
他还企盼着,他们之间会有未来。
他会把失去的城池一座一座的夺回来,他会把一切都交给她,包括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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