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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多前的腊月下旬,余汐一手拖着行李箱,一手抱着一岁半的儿子康康,走出了那个带给她无尽噩梦的家,回到娘家过年。
乡村里的年,除了此起彼落、响彻天际的烟花爆竹声外,打年货、贴对联、包饺子、杀鸡宰猪更是缺一不可;从腊月二十四开始,一直到除夕,浓浓的、祥和的年味就一直充斥着人们心间!
循着忽远忽近的爆竹声,余汐走到院子里,站在院墙的角落处,望着院墙外的田野和远处成群的山丘,与热闹的节日相比,它们此刻却无比寂寥。
余汐低叹自语道:熟悉的山、熟悉的水,一年又一年的这个时候,我又回来了!
余汐的家乡在鄱湖畔的江南水乡,这里一年四季分明,夏天亦热如身处蒸笼,冬天北风呼啸、冰天雪地尤如冰窖;这里更有迷人的山野风景,让人流连忘返!所以无论岁月如何变迁、命运如何多舛,余汐始终从心底里热爱这片生养她的、迷人而又肥沃的土地!
小时候,卷起裤脚跳到水溪里抓鱼,提上小圆菜篮上山采蘑菇,都曾是余汐儿时最快乐的趣事,但最让余汐念念难忘的,还数三月里一望无边、金灿灿的油菜花,以及四月里开满山野、血红的杜鹃花。
人间最美四月天!四月,闻着清新的泥土和鲜花的芳香,让人有种冲出整个冬季的束缚,奔向自由的豪迈感!
走在田埂边、山丘上,满眼都是素有‘花中西施’美称的杜鹃,随手摘下一朵花瓣,放进嘴里轻轻一嚼,一股酸中带甜的花瓣汁水充满舌苔,无论身与心,都有种别样的浪漫和舒畅!
上小学和中学的时候,每年四月杜鹃花开的季节,家里的香案上、桌台上、梳妆台上,都摆满了余汐从山上摘来的杜鹃花的花蕾和鲜艳的花朵。
余汐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孩,像所有的女孩一样,对鲜花素来情有独钟。她把摘来的花养在花瓶里、玻璃罐里,甚至家里的空酒瓶也都被她用上了!
杜鹃花虽无浓厚香味,但满屋鲜艳的、生机勃勃的色彩,让人的心情也不禁随之明朗起来!
余汐是一个心事较重,而又有些倔强的女孩,但不可否认的是,余汐就像四月里的杜鹃花一样,明艳动人!更似洁净高雅的百合般,淡雅不俗!
余汐的心是孤独的,这或许跟她的成长经历有莫大的关系。父亲虽在身边,但对她从无亲近之感,母亲虽在身边,但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弟弟和父亲身上,余汐像是四口之家里多余的存在。所以孤独的她,把内心的感情需求,寄于那开满山野的美丽的杜鹃,还有身边一切美好的事物。
后来,离开学校出去工的时候,一到四月杜鹃花开,背景离乡的余汐,那种对满山芳香的挂念,甚至超越了对父母的挂念!
时过境迁,儿时的快乐无忧早已一去不复返,而今再望着曾经熟悉的山和水,记忆中满满的欢声笑语,对余汐来说,已尤若隔世般遥远了。
每年过年,余汐几乎都要回到这里,除了没有别的地方可去,家的年味,在她的记忆里特别温馨。那时候,对过年会有许多单纯而又美好的期盼,或许是为了寻找那份温暖和期盼,每年到了年关的那几天,她回家的脚步都未曾停歇。
近处突然传来一声爆竹轰响,让余汐收起了对往昔的伤感,开始把屋子里外打扫干净,茶几、桌子、香案都擦得一尘不染。
康康像个小尾巴似的,跟在后面‘妈妈、妈妈’不停地叫着,问东问西、问长问短,一听到爆竹声,就慌忙躲进余汐的怀里。他也有好长时间没有来婆婆家了,上一次留在脑海里的记忆已经淡去,所以新环境让他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好奇。
妈妈在厨房里为年夜饭忙碌,余汐打扫完卫生后,到厨房里帮妈妈打下手,洗菜、切菜、切肉、包饺子、炖汤,在妈妈的忙碌和指挥下,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在天色刚要黑下来之前准备好了。
父亲拿来一个红色长方形木漆盘,装上提前备好的祭品,去祠堂里祭祀先祖;等父亲从祠堂回来,余汐刚好把菜都端上了桌,年夜饭也刚好可以开席了。
一家五个人围坐在圆桌边,余汐有种说不出的感动,也夹杂着许多说不出的尴尬和沉重。
开席前,母亲总有一长串美好的祝愿要说,随着母亲一连串对新年、对家人的祝愿,余汐的尴尬也慢慢随之消失了,脸上强挂着笑容,举杯跟大家一起辞旧迎新!
吃完年夜饭没多久,叔叔和堂兄弟们都陆续来了。
余汐的父亲在家里排行老大,下面有几个弟弟和两个妹妹。不过,余汐的大姑在二十七岁那年因病去世了,当时余汐还小,不知道大姑得的是什么病。那是余汐的人生里第一次面对死亡,而且还是年轻貌美的大姑,所以大姑走的时候,余汐特别伤心,以至于大姑走后好几年,她都经常在睡梦里梦到她,有时候在睡梦里还因伤心过度而哭醒!
叔叔和堂兄弟们都给康康发了红包压岁钱。康康对钱还没什么概念,但鲜艳的红色特别吸引他,捧着一堆红包一摇一摆去找余汐:“妈妈,妈妈,好多...好漂亮呀!”
康康还表达不太清楚的奶音,逗得大家都乐了。康康的到来,的确给家里带来了不少的笑声和生气!
叔叔和堂兄弟们围着碳火炉有说有笑。唯有此时,大家都不会谈论起那些让人尴尬、不快的话题。那些刚从外面回到家时,大家不停地口口相传的话,比如谁家的孩子今年赚了多少多少钱,谁谁谁多有出息,谁谁谁今年也买了车...,在此时此刻都抛之脑后不提了。
除夕夜,在喧天的烟花爆竹声中落幕,十二点的钟声还未来得及敲响,家家户户都争相打开大门,点燃迎接新年财神的第一响爆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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