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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 萧萧木叶（第1页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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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
师父年轻时那一段岁月覆着传奇色彩，被我不断猜测。
我旁敲侧击，不停地询问。
师父摇摇头，脸上平静严肃，丝毫看不出他经历过很精彩的事。
或许只是因为师父手艺好，人们便将许多传奇色彩命到他身上？
大抵古今有能力者，都是被这样臆想猜测，凭着人们的心思，人们以为的“好”去赞美他们的吧。
英雄美人，才子佳人，风华茂盛，都是这般。
这些本也就是笑谈，无人深究真假。
据闻王府格格一连十几天来我家门前找师父，要下嫁给师父，师父却都拒绝，闭门不见。
这可真是......引我好奇，又不得解答，心里就似揣了只猫，时不时被挠一下，害得我瞄准机会就追问师父两句，师父总是摆手笑笑。
这事本来就是假？还是师父不愿多提？
这些事在师父长年的沉默之下，我也随之付之一笑。
有时顾客上门偶尔询问两句，我也是摇头，报以一笑。
或许曾有过，或许也没有。
我心里的诸多疑问，都渐渐随着师父手下细细打磨木材的细致动作磨掉，竟也被人夸赞沉稳踏实，不浮不躁，我实在汗颜。
我难比师父二分之一厘一毫，却也担了“木器匠人”的名头。
师父从不知累，也不觉得苦，淡天枯井，孑然一生。
我少时，他曾闲坐在屋门口对我说到：
“第一，做木器手艺要精，至少要保器物不坏。”
“第二，待人要诚，不可以次充好。”
“第三，若是顾客自带木料，如有剩余，应当送回。”
师父说一句我问一句：“要保证多少年不坏呢？要是他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呢？”
“现在都没有好木料，客人若是非要好的，那怎么办呢？”
“根本不用退还，他们都盯着我做，就怕我多用一点，刚做完立刻就拿起成品和剩下的木料一块回去了。”
师父盯着我看了半天，终是笑笑，摇摇头又恢复了平日神情。
“随心意吧，别违了心，也别真入了心，守着手艺就好。”
我点点头，并没有听懂师父的意思，看到院子里一只蹦跶的蚂蚱，翻身就去扑，扑倒在地上，抓起这只蚂蚱来，抬起手给师父看。
人们都往高楼里走，小巷空了一大半。
楼房拔地而起，罩住了原本阳光遍地的宅院，宅院阴落下来。
我几次劝师父，让他同我搬住楼房，那里阳光好，用电用水都方便，他执意不肯。
他说他要收住“师爷”留下来的仓库，满屋子模型，夏天担心失火，冬天担心发潮，一日一日，师父除了做几件小家具，便是翻修那些模型，又一日日添了许多进去。
舒和看着仓库里那一口棺材，那年他做了十七口棺材，一口留给自己，可她拉走棺材后，师父竟然没有将自己逐出师门，这口棺材便留了下来。
一卷卷图纸，一套套模型被小心地装上车，运往千里之外的北京。
老人守在仓库门前看着他们搬运，他知道那是一个新生的地方，一个能给这些东西重现生命，灌入活气的地方。
仓库空了，房梁燕子衔泥筑巢，来回呼扇翅膀飞着，舒和仰头看看。
我一进门就看见师父坐在堂屋方桌边，他一个人，桌上一套模型，身后是两块牌位，仓库里一口棺材。
“师父！”
我跪在台阶下，师父泪眼朦胧。
他擦擦眼睛颤颤地走过来扶我，我忙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扶他。
一扶一搀，仿佛少时。
后记
师父老在老宅里，仓库空了，堂屋里多了一块牌位。
我从最上面一块一一拜下去，香烟缭绕。
“恩师慈父李明信”
“师母赵氏华英”
“师父李舒和”
我锁上老宅大门，转身看，黑漆木门斑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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