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程殊第一次吃乡下的菜,还十分不习惯。她在宫中偶尔也会吃一吃素的,但也都是精雕细琢的菜式。然而农家的菜油是自家榨的满是杂质的油,盐也是生涩的井盐,南方的米较之北方的米也差了一些油分,程殊几乎是靠着毅力吃完的这顿饭。
等到月上枝头,热热闹闹的宴席终于散了,程殊和纪别携手回到自己的小屋。
程殊先是在椅子上坐下,准备等洗漱过后再上床,但纪别累得直接就躺倒在床上。他将鞋子一甩,抬起腿翘着二郎腿,眯着眼睛叫程殊:&ldo;夫人。&rdo;
程殊给了他一个眼刀,然后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了椅背上,翘起了二郎腿,这在宫中是从没有过的。在宫中坐立行各有各的仪态,进宫前她就已经牢记于心,慢慢也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做法。今日她已经放松自己的姿态,不像宫中那样一颦一笑皆有定式,但还是在村妇中显得格格不入。
现在的程殊翘起了二郎腿,通过窗子看着满天的星光,轻叹了一口气。
纪别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翻了一个身,不似平日里的没皮没脸,也不似官场上满身油滑的老狐狸,反而像是一个活力满满的阳光少年,扬着笑脸问程殊:&ldo;怎么样?这就是我从小到大的生活。&rdo;
程殊抿了抿嘴,似乎菜油的味道还回荡在嘴边,她说道:&ldo;没有宫里好。&rdo;
第34章农家生活(二)
屋子里有一盏小油灯,火苗只有豆粒大,点燃之后连这间屋子都照不全。程殊就借着这一点灯光打水净了脸和脚,然后上了床。
小小的木床程殊占一半,纪别占一半,两人身体之间没有一丝缝隙,翻个身都要小心翼翼。
纪别叹了一口气:&ldo;明日去叫木匠打一张床,再打两个新柜子。&rdo;
程殊十分赞同:&ldo;这附近哪里能买点东西,起码买两根蜡烛也行啊。&rdo;
纪别无奈扶额,实际就连他自己都不甚习惯这样的生活了,毕竟这一世重生就已经金榜题名,没过上乡下的苦日子。他轻轻地翻了个身,生怕动作大一点床就要塌了,到时候说不清道不明的,难免让人说闲话。
&ldo;要不我先去我父母那屋住一晚上。&rdo;纪别说。
&ldo;算了吧,&rdo;程殊的一条胳膊都已经搭在了床外面,&ldo;那屋子不是没收拾?而且你住过去也不太好。&rdo;毕竟乡下的忌讳甚多。
这一晚两人谁也没睡好。尤其是纪别,他一心想给程殊多留一点地方,自己就在床上搭了一个边,整晚都在半梦半醒的边缘,因此早上起来时,脸色十分不好。
纪别的伯父伯母,纪有余和邢氏住的屋子相隔很近,两家屋子里有点什么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。第二天晨起时,邢氏状似玩笑般说:&ldo;别儿你和侄媳妇昨晚可不像是新婚的样子啊。&rdo;
程殊微微皱眉,她却不知在乡下这闺房之间的事还可以拿来谈论,便说:&ldo;束之正身戴热孝,自然不好同房,还请伯母见谅。&rdo;
&ldo;你说你这孩子,总这样客气。&rdo;邢氏故作不满,&ldo;哪里有叫自己男人还叫名字的,我们这小地方可不讲究这个。&rdo;
程殊点头称是,心里却想着,让她一口一个我男人,她可叫不出来。
早饭是邢氏做的,他们招呼着纪别和程殊吃了饭,随后就去了镇上经营自己的铺子。吃过饭,纪别去了村中的私塾,程殊则去找了安忠。
安忠进村时十分低调,加上昨天百姓众多,因此没人注意到他。但现在不同了,他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跟在身边到底是不太方便,于是程殊让他先回了京城,帮着传递京中的消息。
而这件事解决后,摆在程殊面前的,是一个巨大的难题,那就是她不会做饭。尤其农村的灶台还要烧柴点火,程殊更是无从下手。
就在她和炉灶面面相觑的时候,里正家的儿媳带着几个小媳妇上门了。她们不似上了年纪的婶子们那样泼辣,而是还带着一点腼腆,在这个京中的大家闺秀面前还有点放不开。
&ldo;几位姐姐快请进。&rdo;程殊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太婆,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没有一点压力。
&ldo;纪家媳妇你太客气了,&rdo;里正的儿媳妇,被人叫做赵家媳妇的女子,给程殊一一介绍,&ldo;这是郑家三嫂子,这是杨家媳妇,这是张家二媳妇。&rdo;
程殊一一跟她们打了招呼,勉强将嘴边自己的名字咽了下去。
这四个女人中,郑家嫂子年纪最大,她也道明了来意:&ldo;里正担心你初来乍到不太适应,让我们几个人来陪你说说话。&rdo;
程殊心道,来的正好,不然还不知道今天的饭如何是好。
一听程殊不会做饭,几个人还有些难以置信,似乎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女人不会做饭。里正媳妇问道:&ldo;所以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是不用自己做饭的?&rdo;
程殊艰难地点点头,竟然莫名有些愧疚。她就像是刚下凡的仙人一般,从云端走下来落到了实地,两厢之间谁也不懂彼此的生活,交谈都像是对牛弹琴。
还是郑家嫂子见多识广,说道:&ldo;你懂什么,人家的小姐夫人们都有很多仆人丫鬟伺候的。&rdo;说着她又转向程殊,&ldo;纪家媳妇你别急啊,我们几个教你便是了。&rdo;
程殊再次想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们,不然这样纪家媳妇长,纪家媳妇短的,实在是太难为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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