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谁说要进庙了?俺绕过去还不行吗?&rdo;哼哼着,&ldo;罗汉&rdo;三步并作两步,去树下牵驴。
这时,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,寺庙前停来了一辆马车,坐在马车上的独孤吹梦收紧缰绳,看了看山门台阶上坐着的那个土地公模样的丐帮长老。
白胡子老头眯眼冲他笑了笑,&ldo;小娃娃,半夜走山路,可得小心着点!&rdo;
敢情又是一位看走了眼的,拿人当半大孩子看了。
微微一笑,独孤吹梦显得十分腼腆,也不多话,只是把目光转向挡在路前的那位&ldo;罗汉&rdo;‐‐浓眉大眼,二十郎当的一个小伙子,身板儿结实得像牛犊。
牵了一头小毛驴,挡在路中间,小伙子戟指怒目,正冲着那头毛驴劈头盖脸,狠骂一通。毛驴耷拉着脑袋,可怜兮兮地站着挨骂。骂得嗓子眼冒了火,小伙子歇一口气,抬脚骑上小毛驴,那模样,简直就像一座山压到了一根独木桥上。小毛驴颤悠着四根细瘦的腿,鼻孔里喷着粗气。小伙子举起鞭子,还没抽到它的屁股,它就哀叫一声,斜了身子,小伙子又一次从驴背上跌落,摔个四脚朝天。
哼哧哼哧喘着粗气,从地上爬了起来,他瞪着这头瘦驴,缓缓捋起袖子,攥紧了碗大的拳头,毛驴一见主人亮出拳头,也有些害怕了,颤着驴蹄子,一步步往后退。
一进一退,一人一驴就靠到了路边,好歹算是给让出条路来。
马车徐徐经过小伙子身边,继续前行,还没驶出多远,就听后面一阵呼喊,独孤吹梦回头一看,喝!好家伙,小伙子居然扛起毛驴,一路猛追而上,雷公般的大嗓门一开,先来一记口头禅:&ldo;你爷爷的,停下!快停下!&rdo;
他都喊爷爷了,独孤吹梦能不停车吗?
马车一停,小伙子气喘如牛地追上前来,二话不说,先把肩上扛着的小毛驴往车前横出的坐板上一放,再跳上车来,一屁股坐到驴背上,可怜那头瘦驴蜷着四条腿横挤在车板上,已经够难受的,背上再压个体魄强壮的小伙子,驴眼都翻了白,嘶哑地哀叫几声,只剩了喘气的分。
小伙子很是得意,拍拍驴屁股,哈哈大笑,&ldo;畜生,这回可摔不掉你爷爷了吧!&rdo;这倒好,他把自个归类到驴它爷爷的辈分上了。
被挤到边上的独孤吹梦皱眉看看这一人一驴。
还没等他开口,小伙子就凶巴巴地瞪了过来,&ldo;还不快快赶车?发什么愣?&rdo;得,把人家当车夫使唤了,一上来就喧宾夺主,当真是粗野蛮横得很!
独孤吹梦苦笑一声,生性淡泊的他,素来不会与人计较,当即甩出一鞭,马车绕过寺庙继续前行。
小伙子坐在马车上也不老实,跷着脚哼起小调,把手搭在驴屁股上打着节拍,一拍子下去,毛驴哼唧一声。粗嘎嘎的唱调和着驴叫,独孤吹梦听得头皮发麻。
小曲哼到一半,小伙子突然一巴掌拍到车夫背上,啪!猝然来这么一下,拍得人险些一头栽到车子底下,小伙子哈哈大笑,&ldo;今儿个算你小子走运啦!&rdo;
独孤吹梦刚扶正了斗笠,小伙子又一巴掌赏了过来,他往前一冲,帽檐又滑到了鼻子上。
&ldo;你爷爷的,你小子是三辈子烧来的高香,才有福气碰上你大爷。&rdo;小伙子咧着嘴笑。
独孤吹梦扶正了斗笠,叹一口气,道:&ldo;我大爷早就在阎罗殿里住下了,我可没那福气碰上他。&rdo;
&ldo;唏!你小子讲话蛮逗的。&rdo;小伙子挪一挪屁股,凑近些问:&ldo;知道爷爷是谁吗?&rdo;
独孤吹梦点头道:&ldo;知道。不过,小辈提及祖宗的名讳,那是大不敬。&rdo;
虎目一瞪,小伙子啐了一口,&ldo;什么祖宗名讳?俺可没提你家爷爷。&rdo;又竖起大拇指,指指自个儿,问:&ldo;知道本大爷是谁吗?&rdo;
独孤吹梦一抱拳,&ldo;敢问你大爷是?&rdo;
&ldo;俺大爷?哈,说出来,你可别吓到,俺大爷就是……&rdo;突然一顿,小伙子搔搔头,心里直纳闷。咋说得这么别扭?他一拍脑门,大叫:&ldo;唏!你爷爷的,怎么扯到俺大爷头上了?&rdo;又竖起拇指使劲往自个儿胸前一戳,道:&ldo;俺指的是本大爷……就是俺自个儿!明不明白?&rdo;跟这车夫讲话,咋那么累?
&ldo;是是!&rdo;独孤吹梦再次抱拳,&ldo;敢问兄台尊姓大名?&rdo;
小伙子哈哈一笑,从腰际解下一只酒葫芦、一柄铁锈斑驳的剑,举在手里,神气地显摆,&ldo;知道本大爷是谁了吧?&rdo;
独孤吹梦莫名其妙地瞅瞅他手里两样东西,不出声。
小伙子这下可急了,把生锈的铁剑凑到车夫眼皮子底下,大声问:&ldo;你不知道这是什么?长了眼的人都知道!你再看看,看看!看仔细喽,知道这是什么了吧?&rdo;
&ldo;是是是!&rdo;趁那柄烂剑还没撞上他的鼻子,他连忙答,&ldo;知道、知道了!兄台是铁匠吧?&rdo;一身蛮力,又亮出块铁疙瘩,不是铁匠是啥?
小伙子的脑门上&ldo;噌&rdo;地冒起烟,头发一根根竖起,攥紧了碗大的拳头,怒吼:&ldo;呸!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俺?&rdo;
猜错了?独孤吹梦苦笑连连。
小伙子火冒三丈,哇哇大叫:&ldo;你爷爷的,碰上个有眼无珠的愣小子,连名震天下的&lso;无痕剑&rso;都识不得!&rdo;
独孤吹梦闻言一愣,指指那块烂铁,&ldo;你说这是……&rdo;
&ldo;无痕剑!&rdo;小伙子一抖锈剑。
独孤吹梦吃惊地瞪着这块铁疙瘩,伸出两根手指夹一夹小伙子的酒葫芦,吃吃问:&ldo;莫非阁下使的剑术是……&rdo;
小伙子拍开他的手,像看土包子似的瞥了车夫一眼,哼道:&ldo;乡下人,啥都不知道还乱摸,这可是俺的宝葫芦,喝了这葫芦里的酒,俺就可以使出&lso;弹剑吹梦了无痕&rso;这一式剑招!&rdo;
&ldo;弹剑吹梦了无痕?&rdo;独孤吹梦险些咬到舌头,&ldo;莫非阁下是……&rdo;
小伙子挺起胸脯,大声答:&ldo;本大爷正是剑绝、酒绝、痴绝,武功盖世、器宇不凡、人见人怕、鬼见鬼愁的武林第一公子……&rdo;换一口气,气吞山河似的一声吼:&ldo;独孤吹梦是也!&rdo;
车夫身子一歪,险些落下马车。
小伙子急忙扶了他一把,&ldo;你爷爷的,这么不经吓!哎,小子,你还好吧?&rdo;
&ldo;噗嗤!&rdo;
车厢内冷不丁传出笑声,小伙子一惊,猛地掀开车厢帘子,往里一看,里头竟坐着一个身穿红嫁衣的女子,没有凤冠,一头乌亮的秀发高高盘起,刘海下美目流波一转,嘴角微微上翘,一笑,清雅婉约,出口的语声也是温温绵绵‐‐
&ldo;今夜能巧遇独孤公子,小女子三生有幸!不知公子深夜赶路,欲往何处?&rdo;
佳人一笑,小伙子只觉眼前桃花朵朵,一张黝黑的脸膛是黑里透了红,他搔搔头,憨笑着答:&ldo;俺、俺正要去鸿运山庄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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