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博义冷眼看他消失,对左右叹道:&ldo;焚琴煮鹤,不解风情!&rdo;左右阿谀声起,老人很是得意,笑眯眯地凝视睿姬。睿姬无奈,只得上前再敬一杯水酒,一双素手被李博义摸了又摸。她又羞又恼,却无法翻脸。
一场风波渐止。
过了子时,众人兴起回家之念。因上元节不闭坊门,王孙公子、文人骚客各自归家,明义坊中牵马拉车浩浩荡荡。众目睽睽之下,元镇不好逗留,心猿意马地返回茶坊,沿路的骚客浪人都识得他,指指戳戳招呼打趣,这一路竟走了许久。
喧嚣过后,整个教坊就像烟花过后的天空,寂寂无声,一时俱静。燕子楼的老鸨欣喜地把睿姬夺魁得到的财货运回去,睿姬与彩云遥遥缀在车队最后的马车中。
元镇留下了一盒雀舌茶,彩云捧在手里,睿姬不时抚摸,若有所思。
&ldo;姐姐在想元公子吗?&rdo;彩云有些不安。
&ldo;他肯为我挺身而出,我还没好好谢他。&rdo;
彩云撇嘴:&ldo;可惜他只是个茶商,要是有一官半职,李欣怎敢打他?&rdo;
睿姬扑哧一笑:&ldo;你忘了刘冕?李欣眼高于顶,有官职照打。&rdo;
&ldo;我觉得嗣濮王挺好的,够痴情了,每夜捧你的场,却落得这样的结局,换作是谁,都会气不顺。可惜呀,他就是不会作诗,不会说漂亮话。&rdo;彩云一针见血地道。
睿姬俏面微红,嗔怪地道:&ldo;你对元公子有偏见。&rdo;
&ldo;他性格懦弱了些,虽然有几分身手,样貌也不错,但不像有大担当的样子。&rdo;彩云想了想说,&ldo;能配得上姐姐的男子,应是那种胸中有山河,豪气干云的真汉子!&rdo;
睿姬神往地想了想,旋即叹气:&ldo;我不该得陇望蜀,元公子待我一往情深,我不能负他。&rdo;
彩云惋惜地道:&ldo;只怕你将来遇到理想的郎君,对方知道你和元公子这段缘分,不敢再表白心意!&rdo;
&ldo;傻丫头,一山望见一山高!&rdo;
&ldo;姐姐,你真想嫁与元公子吗?&rdo;
&ldo;他是我最好的归宿。&rdo;
一个知情识意的温柔男子,能与她终身相伴,还要乞求什么?顶天立地的伟男子?那样的英雄,不会看得上卑微的她。
换作以前,在故国时的她,曾想嫁一位风云人物,郎才女貌,配成一段佳话。可如今她一落千丈的身份,还有什么挑选的余地?保住自身清白就已不易。
元镇,会是她的良人。
睿姬反复地这样告诉自己。
次日,定鼎门大街上,清心茶坊。
睿姬头戴帷帽,在彩云的陪伴下悄然走入。元家的茶坊管事忙来相迎,被一阵香云环绕,魂灵出窍似的,直勾勾盯着睿姬看了半晌,彩云一声轻咳,他方觉失礼,红了脸道:&ldo;这位娘子可是来买茶?今年的新茶尚未到,去年的还余下一些。&rdo;
&ldo;我来寻你家元公子。&rdo;
睿姬话一出口,听见的人顿时酥了,管事好半天才挪开步子,去寻元镇。元镇奔出院子,临到厅前又停步,徘徊不前。
彩云瞥见他的身影,掩口笑道:&ldo;元公子送诗时大方得紧,怎么如今会难为情?&rdo;
睿姬掀开帷幕,盈盈望去,元镇如牵线木偶,痴痴向前,走过来握住她的手。
&ldo;你终于来了。&rdo;
彩云不悦地插嘴道:&ldo;应该是你来见我家娘子才是。&rdo;
&ldo;我只怕唐突了睿姬。&rdo;元镇连忙说道。
&ldo;不必多说。元公子去燕子楼多次,我从无半分青眼相待,公子依旧不离不弃,睿姬心中感激。&rdo;她款款说来,吐字生香。
元镇引她入了厢房,把彩云隔在外面。
象牙席,芙蓉毯,金丝帐,山水屏。元镇亲笔的诗画,看来那么熟悉。睿姬忐忑的心顿时平静,秋水明眸,望向元镇。
&ldo;我的来意,你应该明了。&rdo;睿姬咬唇,轻轻说道。这是她初次私会情郎,只求探明他真实的心意。
&ldo;我连功名也没有,你选我为首客,太委屈你。&rdo;元镇叹道,情不自禁握紧了她的手。
睿姬从发间,拔下一支青玉孔雀簪。
&ldo;郎君何必自谦?你我以诗为友,胜过媒妁之言。我以此簪定情,但愿两不相负。&rdo;睿姬顿了一顿,她想要的,不仅仅是&ldo;首客&rdo;。她抬眼端凝,元镇沉醉在缭绕的香云中,忘情地朝她一笑。
&ldo;睿姬,在我心中,你早已是我元家的人。&rdo;
睿姬心中情动,嫣然一笑。
一阵风起,吹动案上诗篇,纷纷飘如花落。
&ldo;你是我一生知己,我绝不会辜负。如有违背,五雷轰顶,不得好死。&rdo;元镇喃喃而语,睿姬捂住他的嘴,他就势一牵,她倚在他怀中。
脚边,诗篇里传唱的绵绵情意,在两人痴痴的拥吻中流淌。睿姬抛开世间纷扰,只觉这一刻有脚踏实地的快乐,他宽大的怀抱和温柔的亲吻,让自己快要融化了似的,一直以来,她如白云无根地飘荡,终于,被这暖暖清风席卷。
无论上冲云霄,还是下落凡尘,她有了一个归宿。
&ldo;我等这天,等了太久。&rdo;元镇在她耳畔低语。
睿姬抿嘴轻笑,这些日子,起码看清他是个有始有终的长情男子。两人拥在一处,说些彼此思念的情话,不知时日漫漫,岁月几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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