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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上海大厦说:你好
(一)
我在上海大厦小住了几天,虽说自己也是上海人,但毕竟久居乡下,一到上海便昏普然不知东南西北,至今还是这样。过去,我也常用乡下人挑剔的目光看上海,结果是衣服也看不惯,男女挽手而行也看不惯……而且总以为上海人是看不起乡下人、外地人的。我在大厦住下后,便打电话联系工作,一拿起电话机,对方热情地问候道:你好!我有些不知所措了,但心里是温暖的。
“莫非她以为我是外国人,才这样友好的?”——人的偏见是那样顽固,过了一会儿,便有了新的怀疑。但,当我再拿起电话时,传来的依旧是一个清晰、悦耳的声音:你好!后来,我和服务员谈天,他们说,这是应该的,顾客从远方来,我们当然要先问个好。
(二)
可以把这一声问候仅仅看作是一种形式,因为上海大厦的服务工作所包括的面太大了。但,这一种形式一旦和为人民服务的内容密切结合时,便有了强大的生命力。
早晨,服务员送水到屋里来,也是先敲门,后间好,如亲人一样。并不是突然闯入,又飘然而去,如璐人一样。
服务员们都说普通话——当然说得好与差的程度不一,但,外地的顾客都能听懂,能不能说这也是一种文明、礼貌呢?她们又何尝不想说家乡话呢?小餐厅的几个姑娘在相互交谈时说起上海话来,是十分好听的。在新客面前,她们都不是这样。我在广州,听广州话如同听外国话一样,第一次坐公共汽车就把“大桥”听成了“大楼”,我给售票员提过意见,她只是对我耸了两下肩,一笑而已。
餐厅是清洁的,找不到一点纸屑。还没有进去,服务员就会招手或点头相迎。假如是早饭,还互相问个早安。有两个姑娘说“早晨好”的时候,腼腆得很,脸上会泛起一阵红晕——大概刚参加工作不久,但,她们既庄重又热情,落落大方也温文尔雅。我听到邻座的顾客赞扬道,她们有修养!
(三)
我是第一次住上海大厦。每每踏进这种比较豪华的所在,总有些不自在,而且也常常因为不熟悉面出洋相。
住下的第二天,我便拿了乙种券到了甲种券就餐的餐厅。服务员犹豫了一下,把餐券收了,我一点也没有察觉。吃完饭,她才告诉我这里的用餐规定。我因为自己的吃白食而难为情,服务员却说:“没有关系的,刚来的同志常常弄错。”
事后想来,就颇有感慨了。服务员们完全可以把我逐出餐厅,而且加上几句训斥:“白吃,行吗?都象你那样不乱套了?”如是这样,我也只能吃不下兜着走,因为的确是自己搞错了,当然,心里是不会痛快的。
我离开餐厅的时候,她还跟我打招呼:再见!
(四)
经常在我住的楼内服务的是三位服务员。一位显然是老同志,我叫他老师傅。年轻的就叫他小陈,还有一位五十左右的女同志,我叫她阿姨。
据说,老师傅曾是服务标兵,我抽烟多,他便趁吃饭的空隙把烟灰倒净。他告诉我:清洁工作要经常做,一天一次是不行的。他说话的时候,有一种劳动者的自豪感。
小陈看见我头顶秃得厉害,便为我介绍治疗的方法,有一种药怎么用法把握不准,还专门给医院里一个他熟悉的医生打了电话。
阿姨是山东人,来上海几十年了,说话没有一点山东口音,一口标准的上海话。她除了精心地做好室内卫生外,还把我随身带的、一个已积了不少茶碱的茶杯洗得千干净净,我只觉得羞愧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我连这些服务员的名字都不知道,但,我们之问的心却靠得很近!
(五)
上海大厦要负担相当重的、接待外宾的任务。现在又正是旅游的旺季,一批又一批的外国朋友、港澳同胞先后住进了这里,又离开了这里。有时,大门口和休息厅都挤得满满的。每在这个时候,总会看见大厦的董副经理在现场和工作人员一起忙碌着。
我们经常和外宾在一个电梯里相遇,开电梯的服务员对外宾和内宾一样是彬彬有理的。
小餐厅的隔壁是外宾用的餐厅,一样的摆设,一样的清洁。服务员的热情和周到也是一样的。我记得:在南方某城市的某宾馆,外宾用餐的菜单做得象广告一样,而内宾是要自己排队领饭的,就连苍蝇也很懂事,只在我们吃饭的饭堂里转悠……
在上海大厦,我能感受到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自豪与尊严——这是要比能吃到好菜,好饭更教人高兴的。
我匆匆而来,匆匆而去——虽然我不想离开故乡。
我听见上海大厦在说:你好!你好!
一九八一年五月三十日于上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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